2020年是十三五的收官之年,也是国六轻型汽车排放标准的实施之年。1月份我国出现了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给社会生产和人民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随着疫情防治的稳定,人们逐渐复工,各行各业如何恢复生产、稳定发展成为了亟需解决的重大问题。在此背景下,有些观点建议推迟实施国六标准,以缓解汽车行业的压力。笔者认为推迟国六标准并不能达到这个效果,且对于我国空气质量改善和汽车行业高质量长足发展而言弊远大于利。
作者 能源基金会交通项目主管辛焰
国六车型已经成为汽车市场主体
我国轻型汽车排放标准分两阶段导入,国六a从2020年7月1日开始实施,国六b从2023年7月1日开始实施。然而从2018年上半年开始已经有企业逐渐开始推出新认证的国六车型,而且基本上都是满足国六b排放标准的车型。国六车型在新认证的车型中的比例不断增长,到2019年底已经占到了约90%(下图)。
数据来源:机动车环保网
此外,从2019年7月份开始,我国已经有14个省市开始对轻型汽车提前实施国六排放标准,全国销售量前七的省份全部已经开始实施国六。根据2019年的销量数据,提前实施国六标准的地区占据了全国市场三分之二的份额。在没有提前实施国六标准的地区,其市场销售的国六车比例也在2019年12月达到了72%。因此,到2019年底,全国销售的新车中九成都已经是国六车。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为了积极应对国六排放标准,许多地区和企业已经提早做了准备和部署,确保标准按期实施。市场也已经完成了国五到国六的成功切换,即便在没有提前实施国六标准的地区,国六车型也已成为消费市场的主流。
GDP对汽车销量的影响远甚于排放标准影响
我国汽车销量从2000年开始迅速增长,走入千家万户普通家庭,这主要得益于我国经济近二十年的腾飞,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升,消费能力大大提高。然而,近几年我国经济增速放缓,也影响到了汽车行业。从下图我国季度GDP和汽车销量的增速对比来看,两者呈现同步的变化趋势。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中国汽车工业协会
美国作为汽车保有量最大的国家,汽车产业发展多年,已经是成熟稳定的汽车市场。因此美国的汽车市场规律非常值得我们参考。从美国汽车市场的数据来看,可以清晰的发现汽车销量增速随着美国GDP增速的变化而呈现出同样的规律变化。
数据来源:https://fred.stlouisfed.org,世界银行
由此可见,尽管汽车行业的发展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但经济影响是其中最主要的因素。我国汽车销量近两年的下降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整体经济下行的影响。此外,各地的限购、限行政策,不断改善的公共交通服务,加强停车管理导致的成本增加,拥堵导致的时间成本增加,以及共享出行服务的逐渐流行等都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全国以及地方的汽车市场。
推迟国六排放标准将进一步加大我国空气质量改善的挑战
交通已经成为许多城市大气污染物的主要排放源。比如北京和深圳的移动源分别占到了本地源PM2.5排放贡献的45%和51%。机动车尾气排放控制成为了城市改善空气质量的重要手段之一。
从标准限值而言,国六b排放标准比国五排放标准降低了50%、40%和33%的HC、NOx和PM排放。假定新车年销量为2200万辆,年均行驶里程为1.2万公里,使用周期为15年,那么假设国六排放标准整体推迟一年实施,将累计多排放19.8万吨HC、9.9万吨NOx和0.6万吨PM。另外,国六排放标准采用了新的工况与测试规程,并新增了实际排放测试要求,这将使得国六车辆的实际道路排放大大优于国五车辆,因此实际减排效果将超过基于限值下降幅度的减排量。
从我国PM2.5控制形势来看,2015年以来全国平均PM2.5浓度显著下降,但近年来的下降速度减缓,可以说进一步改善空气质量的挑战将会更大。同时,城市臭氧污染问题开始抬头,不达标城市也从2015年的54个增加到2019年的103个。推迟国六排放标准将给城市的PM2.5达标和臭氧控制带来挑战。
推迟国六排放标准不利于维护市场公平竞争
这次的疫情对整个行业都带来了负面影响,进一步降低了新车销售量。在新车销售量一定的情况下,多销售国五车意味着少销售国六车。因此国六标准推迟看似为清除国五库存争取了时间,减少了损失,但实际上是转移库存,把以国五为主的企业损失转移到了以国六为主的企业头上,对于积极先进、主动升级的企业而言反而带来了不公平的竞争。
汽车行业研发新车型以及市场布局需要一定的周期,因此更需要一个稳定的政策目标和实施步骤,以引导行业加大投资、加快升级,实现高质量的发展。国六排放标准从制定到实施都有国内车企的积极参与,企业也积极应对,甚至有些企业在研发车型时跳过国六a,直接瞄准国六b。这都显示出了标准加快行业技术升级的引领作用。然而,如果政策出现反复,必将打击积极部署的先进企业。这对于政府和企业而言是个双输的决策。一方面政府公信力受损,以后政府再出政策时,则难以贯彻;另一方面行业也会保守应对,观望不前,减缓行业升级的步伐。
为了尽快恢复汽车行业的生产,相关部门应当采取一视同仁的政策,而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作法。从汽车行业长远发展来看,则更宜创造稳定、积极的政策环境,鼓励标杆、鼓励创新、鼓励先进。
推迟国六排放标准将打击地方控制机动车污染的积极性
国六排放标准发布后,有14个省市由于改善当地空气质量的需求迫切,比全国其他地区提前一年实施了国六排放标准,当时所面临的难度和压力是巨大的。然而从前文的销售数据也可以看出,正是这些省市顶住了压力,成功带动了国六车型在全国市场的推广,为我国今年全国范围实施国六开创了良好局面。如果国家反而在这个时候宣布推迟实施国六,则会严重打击地方控制机动车污染的积极性。
国家和地方政府应该形成合力,相互支持,共同推动空气质量改善,提升人民生活幸福感和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去年地方政府纷纷提前实施国六排放标准,有力地为国家政策实施做出了示范和保障。今年国六标准按期实施,将与地方政策形成组合拳,协力推进机动车污染防治。
宜尽快出台税收减免等优惠政策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鼓励创新和高质量增长
我国疫情于2020年1月份爆发,这确实可能导致部分汽车企业存在一定的国五库存车,但数量应该很有限。即便按照过去五年中销量最大的年份考虑,2019年的所有库存车也不应超过300万辆,再考虑到年底全国销售的新车中已经九成是国六,企业国五库存的多少更体现了企业在面对市场竞争方面的能力,通过延迟国六标准实施并不会支持先进企业,只会暂时保护了落后企业。
疫情渐稳,百业待兴。这次疫情确实给汽车行业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尽快考虑制定相关的政策,帮助企业度过难关。相比推迟国六排放标准实施而言,对汽车企业实施税收减免、个人购车所得税抵扣、零排放车乃至国六排放汽车车购税减免等是更加周全的政策,既能缓解汽车行业的燃眉之急,稳住汽车消费支持经济发展,又能鼓励先进技术和领先企业。
我国汽车市场已经为国六排放标准的全面实施作好了准备,推迟国六排放标准并无必要,对行业渡过难关作用有限,反而将打击提前做好国六标准准备的企业;从中长期来看,还将削弱政府公信力、阻碍汽车行业高质量的发展,并对我国空气质量改善带来更大的挑战。